不知不觉天亮了,时宇还坐在那里胡思乱想,帐篷外传来了方南的声音:“时兄在吗?”
时宇一惊,从脑海幻境中醒来,摸摸脸庞,那里的泪水早已干涸,定定神,方开口说道:“方兄请进。”
“时兄,夜晚休息得可好?三兄弟没事了。一夜调息,现在可以勉力行动,不必担心。”虽见时宇面色有些憔悴,方南还以为他整夜都在担心三兄弟。
“多谢方兄,要是我自己,还真不知道怎么办。”时宇感激道。
“时兄客气,以那三人的体质,就是没有药散,这种皮外伤几日也就恢复了。我此来,是向时兄告辞的。我兄妹三人,还要多多行走,若无它事,就不在这里打扰时兄了。”
“哦!方兄请便,是我思虑不周,耽误方兄正事了!一路保重,来日有缘再见!”时宇恭敬行了一礼,目送方南。
方南也一抱拳,转身离去。
时宇不敢再继续陷入迷思,出了帐篷,向三兄弟养伤之处走去。
三兄弟正在帐篷里低声嘀咕,看到时宇进来,忙起身行礼,神色甚是恭敬,连夔三都乖乖低着头,不敢直视时宇。
“你们这是怎么了?身上可还疼痛?”时宇寻个空地席地而坐。
三兄弟互视一眼,猊大恭敬地答复道:“多谢公子垂询,已无大碍,方南的药散颇具奇效,一两日我兄弟三人便就无碍。”
时宇奇怪地看着硬拗文言,话说得不伦不类的猊大,再看看一旁静立不语,低首肃立的犰二、夔三,心思一转,有些明悟,一定是方南讲了自己大杀四方的事情。
虽然三兄弟没能亲眼目睹,但方南讲的必然毫无疏漏,甚至还有些夸张。听闻自己那骇人的行止,三人俱被震慑,令他们的语言神态也就收敛了许多。
“那就好,多休息几日咱们再说其他,我去找点吃的。”时宇看到一切安定,这才发觉经过一日一夜剧烈的情绪波荡,肚腹竟然有些饥饿,两瓶辟谷丹早已不见,只能去寻些果腹之物。
“俺去!俺去!”夔三忙站起身子拦住时宇。
“公子歇着,这种粗活俺去就行。”他边说边挪动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向帐篷外走去,一瘸一拐的模样让时宇看上去有些无语。
“这里没有活物,草叶果子公子估计吃不下,辟谷丹更不可能啊!弄点啥呢?”夔三边走边嘟囔,“要不去抢点灵草?”
“算了,你还是歇着吧。”时宇拽回夔三,倒不是心疼,他怕夔三一出门,自己这边还没捋清,万一他跟犰二一样带着一群人回来干架,就不好收拾了。
“没事,公子,这点小伤不算啥,俺扛得住!”
“你扛得住,我扛不住!”时宇一把拽回夔三,头也不回地出去了。
“公子这是咋了?”夔三不明所以地看着猊大犰二。
出了营地,时宇漫无目的地闲逛搜寻,什么都没发现。
“总不能真吃草吧?”时宇心中哀叹。
越走越饿,越走越累,肚里咕咕直叫,眼睛金星乱闪。爬上一座小山上后,时宇再也撑不住了,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。
看看营地方向,依稀可见数顶帐篷,走出足足有十七八里了。
“回去少不得还要吃一番苦!”,时宇正心中郁闷,就见营地内飞起一道光,向着自己遁来。
遁光转瞬即至,轻飘飘落在时宇面前,却是四灵界的一名弟子。
“见过神子,在下四灵界风宁,家师厉虎。”
“哦,不必客气。”时宇摆摆手,饿得心慌,说话都有气无力。
忽然心中一动,时宇急急问道:“你有吃的么,啥都行。”
“嗯?”风宁一愣,却不敢犹豫,普通吃食是没有。可采摘的灵草灵果还是有的,风宁忙掏出一个蓝汪汪的灵果,双手捧起恭恭敬敬奉给时宇。
时宇也不客气,接过灵果咔嚓咔嚓两口吃完,抹抹嘴,意犹未尽,“还有吗?再来几个。”
风宁这会儿是有求于时宇,不敢怠慢,能掏出来的全掏出来了。
时宇光顾着闷头胡吃海塞,不一会儿风宁的私藏就见了底,时宇再要时,只能苦着脸摊手。
“没了?好吧,也算是缓过劲儿了。对了,你来这里干嘛?厉虎呢?好些没?”时宇吃了个半饱,揉揉吃得太快有些坠痛的肚腹随口问道。
风宁痛彻心扉地看着时宇瞬间吃光了自己所有的灵草灵果,内心哭泣。心道早知道不接这活了,一点点辛苦积攒的家当,一顿就让人吃光,自己还一个没尝过呢!再攒这么多,还不知道要多久。
听到时宇问他,风宁也不敢有不舍表示,忙行了一礼,正色道:“正是为家师而来!家师还未转醒,恳请神子施以援手!”
时宇吃人家嘴短,一听这个,有些不好意思,又有些疑惑地问道:“有这么严重?我都感觉没咋使力呢。”
时宇确实没使力,他就是使力也伤不了厉虎一根寒毛,使力的是玄石武铠!
“家师确是有些严重,请神子相救。”说着,风宁深深一礼,躬在了时宇面前。至于时宇有没有使力,那也没必要较真了,不使力都打成这样,使力了还有自己一行人性命么,风宁暗暗腹诽。
“那就去看看吧,我可不一定能治好。”时宇先给自己找了一个下驴坡。
“多谢神子。还请尽快,家师拖不得了!”说着风宁摆出请的姿势,一个遁光欲要在前领路,却因太近直接就回了营地,时宇却傻在原地。
不一会儿,又一道遁光飞回,风宁满面疑色,问道:“神子?有何不妥?莫非此地还有什么羁绊?”
“羁绊?你就是羁绊!不知道老子是跑过来的吗?拖不得赶时间还要老子颠颠浪费辰光跑回去?一点眼色都没!”时宇怒视风宁,却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。
呸呸呸,怎么又和石后三兄弟一个语气,不妥不妥!时宇一个轻轻的巴掌扇到自己脸上,心中悔过。
风宁看着时宇先是微怒,接着有些走神,再又是一巴掌拍在脸上。虽不知缘由为何,但心里却有些发虚,暗想神子这般举止怪异不是又要发病入魔了吧?
禁不住惊退几步,风宁摆起架势准备逃窜。
时宇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怕什么,立刻佯装虚弱地说道:“没事,就是大战一场,有些疲惫。来,你背我回去。”
风宁先是一愣,赶紧又转身半蹲背起时宇,心道:“看来神子对我有微词,有意稍稍为难,莫不是刚才我哪里做错了?”想归想,脚下却不含糊,短短路途一闪而归。
滑下风宁后背,时宇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身子,暗暗想,看来以后得找个飞行坐骑,方便。
风宁见状又是一阵心虚慌张,不住往自己身上瞧,寻思哪里又不对。
厉虎静躺在地,像是陷入了熟睡,衣衫尽已换妥,干干净净。
干咳一声,时宇强装镇定,站在了厉虎身边,自己一棒子敲得人家生死不知,作为一个没见过什么血腥的书生,心中还是很过意不去。
时宇探探鼻息,又趴在心口听了一阵,把乡间赤脚医生那套做了个足,周围旁观的一众四灵弟子,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。
修士探伤,神念可扫,灵目可望,手段各有千秋,可这么肌肤相接,望闻问切,不是凡人那一套么?但既是时宇在做,也没人敢质疑什么,力量就是正义,地位就是权威,修士界颠扑不破的真理。
时宇站起身,看着周围一双双亮闪闪的眼睛,只觉得那是一把把利剑插入心房。被人想象着无所不能,寄予厚望,也是一种难言的负担。
“咳咳”,时宇又咳嗽两声,对着众人说:“没有大碍,容我回去细细斟酌,想个稳妥的法子唤醒厉老先生。”说完也不看众人脸色,只管向三兄弟所在走去。
时宇现在是想去向他们讨教,这三人虽然可能也不懂,但至少有那么一丝希望不是?
与时宇所料无差,三兄弟纯粹武修,对于法修那套是一窍不通,而且厉虎伤不在皮外,明显是伤了神魂,怎么可能知道怎么施救。时宇是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奈及无能,良师在上,一无所学,阅籍无数,一无所会。
渐渐地,时宇陷入了茫然无助的迷境。
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走上一条极不情愿,又无法走通的道路,还能要求他什么呢?三兄弟见时宇怔怔无语,互施眼色走出了帐篷,护在外面坐下静静运功疗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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